……
遂州别馆。
天色已然近晚,凉风习习,天边乌泱泱的挂着一大片卖相色泽甚污人眼的云彩。
夏汀浔从这别馆的后厨‘打秋风’,打来一碟子时新糕点端过来的时候,正听见在这二楼主阁上,君浩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哎!够了吧你们,还有完没完啊!”
“夏姑娘?为何立在这儿,不上去?”
侧旁传来一道毫无温度的声音。
夏汀浔偏头去看,正见是武安侯爷东门丹从拱门外直直行来。
赶忙微屈上身,半蹲见礼道:“侯爷?”
不想那东门侯停下脚步,眼光自下而上、从脚尖底到正脸盘的,却死死地盯上了她……直到夏汀浔都开始后背发毛自我反省的时候,这才怔怔地开了口,“夏姑娘以为,他,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他那宛如淬过冰霜的眼角微微上挑,目光所示,正是前方不远处别馆二楼的主阁。其意所指,不言而喻。
晚风拂过,带起身旁柳树枝条稀稀拉拉的一阵乱撞。
沉默良久。
也思索过许久。夏汀浔揣摩着开口,认真道:“他,是个好人…罢?”
对,生为南君,却也仅仅只是个‘好人’。
这评价,若搭配在他昏某人身上,倒也当真不贬不损、相得益彰。
东门丹喉间难得溢出了低低的笑声。
夏汀浔却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侯爷、侯爷,您可回来啊!”
楼上有位相当眼尖的白胡子老医师从二楼雕栏边探出头来,也顾不得是自己现下年过六旬,腿脚早已不大灵便。提着阔腿裤管儿‘蹬蹬’地跑下楼来,未至近前,率先甩出一路的鼻涕眼泪泡儿。
“请小侯爷安,侯爷您可算是忙回来啊。侯爷您不知道,自您急事刚走,君上他人就醒过来了,愣是黑着脸,龙颜大怒,却也不肯再教咱们医师上前诊脉一步……”
“先前熬好的安神汤药,那是温了凉,凉了再温。任凭卑职等人磨破嘴皮子,也不曾有用下一口…”
夏汀浔下意识去看旁边的东门丹。
事关国君,这全南国上上下下能拿得住主意的,也就只有这位一人之下的冷面小侯爷了。
“汤药倒先无妨。”
东门丹挥手斥下,“他那腿伤如何?”
老医师的面上瞬间惨白如纸,仓皇跪倒在地,浑身都在哆嗦着,“侯爷恕罪,卑、卑职不、不敢说。”
夏汀浔听得心头一惊。
却见旁边东门丹脸色依旧如常,只蹙眉淡淡道:“有何不敢?照实说来。”
“经卑职等人一众会诊,君上的腿、腿伤,原本就是多年前留下的暗疾…折筋断骨,总、总得是要好生将养着。”老医师的面上冷汗涔涔,“先前又似被些许重物砸过,却只教人给草草包扎了下,君上本就生来体弱,加之连日来的长途奔徙…再若如此下去,迟早得要废、废……”
废什么?
后面的话儿,老医师再也没能敢说出口来。
南国祖制有定,儿孙后辈,但凡身有残缺者,不得继任国君之位……
东门丹怒了。
怒到抬起一脚就将这位无辜可怜的医师踹飞了出去。也不知他落地后被磕到哪处,再抬头时,已是落得个满脸血污…看那架势,只怕连嘴里仅剩的几颗老牙都给磕没了去。
夏汀浔颤抖着唇,想要说上些什么,却老半天都没能启开嘴来。
“没用的废物!”
东门丹嘴上厉骂了声,便就提步走开。临转身之际,依旧还往这边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回没得敢再吐槽的夏汀浔,顿时如坠冰窟。
天色渐暗。
周边楼阁渐次亮起灯盏,映衬出来四下景致分外瑰丽堂皇。
夏汀浔呆呆站在这院中的老柳树边。
看那冷面侯爷怒到甩袖而去,看那老医师挣扎着爬起身来,急匆匆地寻得位小吏搭手来给他自己包扎上药连带大呼倒霉。看得楼上依序亮起了灯盏,听那阁中噼里啪啦砸碗摔碟子的争执怒骂声,交互响成了一团儿……
许久,
缩在袖中颤抖不止的指尖,忽而触及到了暗藏着的一大叠子厚厚的什么物什——
这也才想起来。
下午的时候,在这遂州府衙大门前。有那么一位尊贵无比的少年,笑眯眯地将这一叠码到整整齐齐的银票硬塞给了她。
“哎,阿浔,给你的分红!”
他说。
毫无征兆的,夏汀浔鼻头猛地一酸。
“哟,大妹子,在哭呢?”
意外一道有些贱痞兮兮的声儿。稍顿了下,见她没得回应,竟又自顾自地继续叨叨:“啧,这多好的糕点呢,竟也这么给砸着喂了土地爷?”听那腔调,还颇为惋惜似的。
夏汀浔仓促抬起袖口抹过眼角。
却见是先前那姓商的碰瓷胖子,正伸长个脖子,满脸痞笑的盯着自己。低头看了眼在周边不知何时散落一地的糕点,心不在焉地随口问过:“是你?你来这边干什么?”
“哎,咱这话儿可不能这么说啊!”商无边不满抗议道:“大妹子你可别忘了,我现在是什么人?我可是咱们君上新晋钦封的咱们钱多多大食楼的掌柜的,君上直属,亲信级别的!”
眼看到这位大妹子眼中明明白白的质疑。
商无边嘿嘿嘿地笑开了。
大手一招,示意早做好准备的店伙计将他此番备下的‘终极必杀’捧上前来。
“…这是?”
夏汀浔才注意在他身后还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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