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新元没想到冯灯会请他吃夜宵。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医院，中间相隔半米，他稍稍伸手就能挨着冯灯的后背。他当然没敢这么做，还不到时候，但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暂时只能挨着冯灯的身影行走。空气安静，时而听到行李箱摩擦柏油路的声音。他的箱子太老了，沿着地面滑动时简直是在垂死挣扎，聒噪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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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爬上树梢，他望着冯灯的背影，忽然觉得春夜的月光异常温软，至少比冯灯多了几分柔情。
冯灯停在一家餐馆门口，回头瞥瞥他，像在等他，虽然仅仅等了几秒，却使他轻快许多，连手中的箱子都变轻了。
医院附近的餐饮店总是比其他地方的敬业，晚上十点仍不知疲倦地招待着吃客。周围的一切对宋新元而言都是新事物，他曾经喜欢的小吃店不知搬去了哪里。
餐馆老板娘看见冯灯后，赶快过来打招呼：“冯医生来了，又加班啊？今天吃点儿什么？”说完好奇地瞅着宋新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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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灯微微点头，问道：“有包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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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多着呢，跟我来。”老板娘将他们领到半封闭的隔间里，进门后笑着说，“第一次见冯医生带朋友来吃饭。你们先坐，桌子上有菜单，我去拿壶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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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新元瞄了冯灯两眼，暗暗地想，冯灯真是不管在哪都惹人嫌，这点儿完全没变。
等老板娘走出去，冯灯说：“把口罩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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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新元没反应过来冯灯在对谁说话，扭头看了看，才意识到自己还戴着口罩，从早上出发戴到现在，早已忘记这回事儿。冯灯大概认为他这样不礼貌，所以提醒了他。
他默默地取下口罩，转向玻璃时，发现冯灯正盯着他，玻璃窗映出冯灯的侧脸，轮廓分明，灼灼的眼神落在他脸上。他揉揉腮帮子，怀疑自己长了胡须，然而手指触到一层潮湿的水汽。
他有点紧张，不知不觉出了汗，可他没有与冯灯错开目光。这是他邂逅冯灯以来第一次一起吃饭。又是“第一次”。平白无故地，他心中对未来充满期盼，期盼冯灯爱上他，真真正正地爱上他。这一刹那，他的愿望是与仇恨无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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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推门的动静唤醒了他。他慌忙移开视线，主动站起来帮着涮茶杯，给自己和冯灯分别倒了一杯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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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灯端起水一饮而尽，似乎渴到极点，随后放下杯子，对老板娘说：“我要一碗香葱鸡蛋面。”
“好咧，”老板娘接着瞧向宋新元，“这位先生呢？咦，我怎么感觉您有些眼熟。”
“我和他一样。您可能认错了人，我第一次来这儿。”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离开隔间，门再次被关上。
宋新元坐下来，察觉冯灯不再审视他，仿佛他面目残缺，因此不忍直视他。他心想，他们关系这样恶劣，吃顿饭都勉强，当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必定更难相处。
之后，宋新元彻底失了胃口，对着一碗素净的热面发愁。人有时候饿过头，尽管肚子咕噜咕噜作响，但偏偏生出一种饱腹感，往里塞了东西反而感觉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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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灯倒是吃得自在，快速解决了迟来的晚餐，擦干净嘴唇和手指，看到他几乎未动的面，也没说什么，似乎明白他为何没有食欲。
冯灯站起来结账，连他那一份也付了。走出餐馆，他迟钝地问：“多少钱？我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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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我请你。”
“我还你，你支付宝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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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灯转身俯视他，皱眉道：“我不用支付宝。”结果报了自己的微信号。
宋新元听见那串数字，心里大吃一惊，惊讶于冯灯还用着和他一起办的情侣手机号，而他早就换号了。他顿时感觉五味杂陈，搁置了还钱的事儿，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忘记拿的行李箱被冯灯拎了回去。
冯灯租的房子离医院不远，大概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是两室一厅，比宋新元想象中的窄。他不禁纳闷冯灯的工资和礼金都花在了何处，当了多年的外科医生，居然没钱买房。
冯灯打开一间卧室的门，对他说：“你住这里，洗手间在隔壁，楼下有超市，缺什么自己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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