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德鲜大王还让小的转告将军，请将军明晚务必去一趟王帐――带上那个宋人。”
(十六)惊魂
席榻而坐的德鲜大王活脱脱的就是一堆会动弹的吨雕，还有一双小的看不到瞳孔的眼睛和一对快要垂到肩膀的大耳朵。盯着眼前的两人时，他正用海碗一样的深筒杯子喝着什么美味的东西。周围服侍的都是一色的少年少女，个个敛声屏气轻手轻脚的，埋头随侍在侧。
整个帐子仿佛一棵深藏的千年老树精和一群被禁锢的仙子。
血腥气让翟世欢暂时忘了拓跋宇驰的身份和之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把他当成且必须当成此刻唯一的依靠，从听到呼哧呼哧的骇人喘息声就不自觉地往他身后躲。
“你的眼光还不错，”窒息般的审视后，德鲜大王终于深沉而缓慢地开口了，“不过你不能忘记，他只能用来暖你的帐子，绝对不能拆你的帐子！”
“是，叔父。”拓跋宇驰的态度十分恭顺。
“三天以后就是牵羊礼，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出席，汗王不想看到任何骚乱，我也是。你管好你的人！昨晚我让奥尔达给你传话，你说你不会主动挑起矛盾。现在我再补充一点，你千万要记住了，就算是别人故意找你的不痛快，你也不许还手。”瞟到拓跋宇驰脖颈上马鞭留下的淤痕，德鲜大王视而不见地低下头去，享受般的饮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杯子拿开时嘴唇上分明是殷红的液体。
拓跋宇驰保持着垂首听训的姿势，应道：“我会记住叔父的告诫！我已经派人出去，为叔父重新寻找一头牛。”
“牛？”德鲜大王疑惑地看着他，随后明白过来道：“你既然拔了刀就有拔刀的理由，也该知道世上没有第二头牛。我不需要你再找一头蠢牛回来，先学会保住自己的性命吧。”
“叔父让我保住自己的性命，除非我没有那一半的宋人血脉。”
“这只是其一，不过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也不要再提了。要活命不一定非要遵循眼前看到的，除非你想逆天，想争取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东西，不然活命很容易——你有你自己的身份。”
“叔父是想劝我认命吗？”
“认命当然最好，那样我们大家都省事相，你自身也会平安无恙。”
就在这时，外面想起气势汹汹的脚步声，随即有人毫不收敛地冲进来。
“父王，原来你早就知道拓跋宇驰的帐子里藏了男人，还是个宋人。”妲妲目无尊长毫无忌惮地大声说道。
德鲜大王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说道：“妲妲，你还没有出嫁，这些话是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妲妲仰头大笑道：“父王，我有没有资格说这些话跟我有没有出嫁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和汗王之间就是这样相处的，他训导你的女儿，你教化他的儿子？”
德鲜大王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努力压下心头的潮涌，默不作声看着她。
妲妲走到德鲜大王跟前，面对着面平视父亲双眼，用怨毒的口吻说：“父亲，你们不该忏悔吗？为了各自的利益，出卖彼此的妻女。”
她站起来，转身看着拓跋宇驰和他身后的宋人，慢慢走到他们跟前。
“拓跋宇驰，父亲的教诲我也很需要，可我知道他永远也不会这么跟他的女儿说，活命比争取更重要。他已经放弃我了，而你夺走了我的父爱。”妲妲发疯了似的控诉着，忽而又笑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德鲜，“或者，我早就不能算做是他的女儿了。”
回过头，突然恶狠狠地警告拓跋宇驰：“俘虏必须按规定关到校场去，把俘虏藏在自己帐子里，这可是很严重的错误，。”
拓跋宇驰像要被拔羽毛公鸡，全身竖立警备，说道：“你以为你有这么大的权利和本事吗？他是我亲手抓回来的，我自有处置他的办法，不劳你操这个心。”
妲妲笑道：“有没有权力无所谓，能找到治住你的嚣张的人，我就达到目的了。”
拓跋宇驰知道碰上难缠的事情了，干脆问道：“谁？拓跋浚？拓跋珲？还是拓跋慕？或者，你想直接找父汗？”
“够了，妲妲！”德鲜沉声喝止，顿了一下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先回去吧，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
这话显然是说给拓跋宇驰听的，当下他再不迟疑，转身就带着翟世欢离开了德鲜大王的帐子。出来以后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命人牵来马，然后抱着瞎眼的翟世欢上马一起去看夜景。
“等我的眼睛好了，再看也不迟吧。”当听清拓跋宇驰在耳边的交代，翟世欢嘴脸抽动，当然对方是看不到的，不仅是夜色暗，也因为背对他坐在他前面。
“那就吹吹夜风，让风把那个疯女人带来的不快都吹走。”拓跋宇驰把下巴放在翟世欢的肩上。“刚才在德鲜大王的帐子里，你是不是害怕了？”
怀里的人先是没有吭气，许久之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怕我吗？”
“嗯。”这次答得很快。
“你不用怕我，我有一半的宋人血脉，我的母亲是宋国女人。”拓跋宇驰把脸埋在翟世欢的脖窝里，滚烫的气息几乎要灼伤那细嫩的皮肉。
翟世欢不自在地绷紧了身子，尽量语气平淡地应对道：“你说你的母亲，她在这里吗？”
“她早就不在世了，”依恋地拥着怀里的人，拓跋宇驰平静地细数道：“她郁郁寡欢，终于支撑不住父汗的冷情和思乡的孤苦，丢下世间的一切――包括她唯一的儿子，独自回归到长生天那里，只给我留下这个名字。宇驰――这是宋人的名字，她希望我不要受太多束缚，能自由自在的驰骋于天地浩宇。”
“你的母亲对你给予希望，看来她很爱你，她离开的时候，一定是很舍不得你的。”
“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撒手人寰，我都记不得她的模样了，现在除了一些小时候的衣物和她的几件贴身饰物，我没有半分更多其他记忆。那些宋人都是俘虏，我怎么能从他们身上寻求亲近？只有你翟世欢，让我舍不得放开。”
听了这话，翟世欢无言，恍惚中品不出现在是个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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