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武主政司府衙议事堂内，南宫献正与自己的两名得力干将张九龄姚嵩商讨灵武后续的施政。本来一场无关痛痒的闲聊，却引起了南宫献浓厚的兴趣。
由于河西军政一体的府制，刺史对地方的主政权力远高于中原州府的郡守。如果地方刺史是个能人，那他所管辖的州府自然会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换句话说，一旦这个政绩卓越的刺史被调离，那他所在的州府换了后来人，还会不会依然如故，那就成了未知数。
如何打造出可靠的州府体系，成为摆在南宫献眼前的难题。毕竟这些官员的权力，全部来源于刺史。想要做出政绩，那手中必须握有实权。可在目前汉唐的官府体制内，那是想都不要想。
张九龄认为眼下并非改革体制的时机，反对道，“南宫大人，世子殿下确实未曾干涉灵武政务，但属下以为这是世子殿下个人的行事风格，并不适用于整个河西。因此属下觉得方才姚嵩所提之事需从长计议。”
这改革之事姚嵩本就没放在心上，只不过在看到张九龄如此畏惧的模样，笑问道，“张兄是怕惹恼了世子殿下丢了官？”
张九龄摇头道，“丢官事小，得罪整个河西刺史，那才会后患无穷。”
南宫献点头附和道，“九龄说的不错，咱们本意是想把灵武打造城河西第一重镇，为此编制出合乎灵武的律法。若是效果极好，自然会引来朝廷和其余刺史的注意。在这些规矩之内，朝廷和地方都会得到好处，而唯一得不到只有刺史。
你想啊，河西这些刺史都是何许人也？他们岂能任由咱们胡来。要知道，上一次的新规已让他们吐了一口血，若是再闹出这么一出戏，会把他们推到咱们的对面。他们联合到一起向京畿上奏，陛下即使再如何保全，也得退让三分。”
姚嵩冷笑道，“咱们身为朝廷命官主政一方，却不得不与地方氏族妥协，当真是枉为父母官。”
南宫献闻言调侃道，“所以你还需好好沉淀一番，不然如何兑现你心中所想？”
姚嵩无奈地笑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还是懂得，只不过在取舍之上，难免有些犹豫。”
南宫献唇角微翘，说道，“无论如何，只要对得起身上这官服便足矣。至于其他的权当是坊间闲言。”
张九龄应声道，“无愧于心，不困于情，想来不会错的。”
虽说只是一时兴起，但南宫献还是把这次的闲谈告知了李玄晟。别看南宫献往日悠哉闲散，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李玄晟阅完姚嵩所写文书，平淡地问道，“文书所写内容有理有据，不错。没看出来，你这手下卧虎藏龙啊。”
瞧见李玄晟脸上没有过多变化，南宫献反倒有些不安，紧张道，“这都是托书院那边的福，跟我没有太多的关系。”
“奥，是嘛？那这最后这几句，你是什么想法？”
被李玄晟问到最关键的地方，南宫献背后莫名的升起一阵寒意，恭敬地回道，“自然是军政分离，以政养军，以政为基。”
不用南宫献细说，李玄晟也能想到南宫献究竟要做什么，声音陡然提高，“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文武高下之争，你又当如何取舍？”
南宫献老实地回道，“在属下看来，无论文武如何相争，只要是在这灵武，都得听您的。属下不过是想削弱地方对于军队的依赖。”
“可如你这般去做，那几位怕是会很不高兴。没准会联合起来向朝廷抗议，甚至会以力争之。”
“他人或许会妥协，可属下认为，世子殿下非他人。因此属下才会斗胆提出来。”
李玄晟瞧了一眼案台上的文书，又看了一眼行礼跪地的南宫献，缓缓说道，“这件事可以去做，但必须及时向我汇禀情况，至于其他琐事你自己全权处理，不用再请示。”
“是。世子殿下。”李玄晟允诺应下，南宫献内心狂喜不已，果然如同萧辰平曾告诉自己的那样，李玄晟看似无心争夺河西，实际上他比谁都希望在这河西建功立业。何况李玄晟来河西本就不打算与其余异心刺史和平共处，总会有争斗的一天。
南宫献退下后，金蟾悄然出现在李玄晟的身后，“世子殿下，看来你这位狗头军师算是合格了。总算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李玄晟眉头皱起，“一想到左文棠之流的反应，接下来可是狂风暴雨啊。”
金蟾冷哼一声说道，“如今秦风主力不在河西，左文棠之流就算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在此时与世子殿下争锋。”
“话虽如此，可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金蟾眼中闪出一丝精芒，开玩笑道，“世子殿下不是要大婚嘛？不如趁此机会来个鸿门宴如何？”
对于金蟾胆大的想法，李玄晟没来由地笑道，“那可是会让本世子一下子变成阴险小人啊。再者，擅自扣押地方刺史，那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就算陛下如何偏袒，到头来没准落得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境地。”
金蟾嗤之以鼻，冷笑道，“你们中原皇帝真是会出难题，明明心里想着处置这些不听话的刺史，却又没有足够的手段去摆平他们，河西难怪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李玄晟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其余刺史听调不听宣，本就是高宗时期留下的隐患。文宗在世前还能依仗自己的威信震慑这些人，可到了眼前李旻称帝后，已然成了心腹大患。在李玄晟的谋划之中，想要摆平这其中的几个地头蛇，的确要浪费不少精力。
趁着秦风这个主心骨不在，李玄晟自然是不会放过对付依附于秦风的几位刺史，西州城的公孙胜便是李玄晟的第一个目标。
“金蟾，西州城那边的证据可都准备足了？”
金蟾得意地回道，“认证物证俱在，只要公孙胜不是个傻子自会明白如何取舍。倒是世子殿下，刑部那会因这等冤案削了公孙胜的大权？”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陈年旧案查起来当然要费些功夫，何况还牵扯到了蓝海屏。咱们只需泡好茶等着看戏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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