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地下森罗庙宇殿
“今儿众香界的‘水天一线’有拍卖，拍卖前例行是有表演的，两位公子来得巧，不妨就先去那儿看看——”
那领路的姑娘优柔笑笑，姿态袅娜，娉婷得跟朵花儿似的。只是她又与一般的青楼女子不太一样，看来并不谄媚，态度自然，甚至清逸得像是有几分骨子里的骄矜。
玉枫林倒是很不屑她，前者似乎不怎么喜欢青楼女子，更看不惯这姑娘疑似安然此道的做派，于是说话就不很客气：“能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拍卖花魁么？这南来北往的青楼妓馆哪个不爱玩这噱头？你们这留芳阁的姑娘难道就能漂亮出个花来？”
那姑娘瞧着她也只是笑，笑眯眯的，却像是看在她初来乍到没什么见识的面上才故作客气。她虽没明说，却隐隐有种高人一等的自傲撑在背后，于是表现出来的便仍是优雅又温柔。
她看来胸有成竹，像是毫不担心之后定能震玉枫林个一大跳，细细的声音温柔又疏离着道：
“我们这儿——可不是留芳阁。二位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应该唤作自在天才是——既是自在天，便不是俗尘的红颜枯骨能排得上号的。二位公子也必然是会喜欢的。”
她浅浅一笑，羽睫半垂掩去了轻微的嘲讽：“二位既是新来，奴家玉梭便斗胆引路，还请二位莫要被乱花眯眼走迷了，到时想找回原路怕也是麻烦得很呢——”
玉枫林看不惯她，见人背过身去领路，便同身旁的江扬低声抱怨：“瞧她那样子！倒像觉得我们是什么土包子似的！心里怎么腹诽个没完，面上却还要装出副客客气气的嘴脸，我最讨厌这种心口不一的伪君子了——”
江扬反倒是诧异到失笑：“……人家心口不一是人家的事，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懒得和你生气？”
玉枫林不满道：“我还道你性子也算爽直，怎地你还帮他们这些伪君子说话！”
江扬倒是好笑又有些无奈：“我若不那么觉得却附和你，又岂非对不起你夸我一句性子爽直？”
玉枫林一噎，就拿眼睛瞪他：“那表少爷是觉得与人交往不尽不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算错漏？！”
江扬倒是被他问笑了，懒洋洋地答得也不打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何况就算圣贤也不该轻易断人是非啊——”
玉枫林却觉得可笑：“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这世上的道理总不会因为谁人几句诡辩就能是非颠倒的！”
“唔——说得倒也有道理。”江扬懒洋洋地笑笑就也懒洋洋地点了点头，“不过之于你今天说的问题可也不能粗暴地就套入这框架了吧？”
“你说别人虚伪，别人或许也觉得你娇蛮呢？你所谓的爽直之于别人也未尝不是揭人疮疤的强盗行径。若人家只爱关起门来不愿被人窥探心事呢？你还要硬闯进去逼她门户大敞毫无私隐只为能供你能评头论足么？人家不爱被你评头论足，你却自顾自地‘爽直’了，那这又算是什么——就是‘白’、就是‘对’、就是‘是’了么？
归根结底，谁不是各行其‘是’？你觉得你对，她觉得她对——就各退一步吧？”
“我凭什么退？”玉枫林听得来气，“你话怎么这么多！难道当人一套背人一套的是我？难道不是她先惹我的吗？！”
“我只是想把话说清楚……”江扬无奈地笑笑，“我倒觉得她或许也觉得是你先惹的她——”
“你到底是帮哪边的？！”
江扬叹了口气：“我可以帮理不帮亲么？”
“我怎么就不在理了？”玉枫林倒是被气笑了，“你是暗示我说的不对？”
“那姑娘估计也觉得她说得挺对……”江扬苦笑了一下，“那你们要不要让世上所有人一人一票先投出个是非曲直来再来定个‘对’的标准？”
“那一定是我赢！也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讲歪理的！”
“可若是你投输了，你又会不会觉得——只因为你这边的人稍少一些，于是你所坚持的就成了错误——那很不公平？这天地这么大，世间万物运行也并非只有一种道理，何必就非容不得别人如何如何呢？”
“你、你——胡搅蛮缠！”玉枫林怔愣间一时想不到如何反驳，只有恼火道，“我不跟你辩这些虚的！我不过是说她两句你何必就揪着我不放？我……”
她顿了顿，倒像是猛然醒悟，诧异地瞧了眼江扬，倒竟然像是回过了味儿来嗤笑道：“哦——我说呢，你们男人哪知道什么是非，看来是她有幸合了表少爷的眼缘，让表少爷将眼下挚友失踪的痛苦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倒还数落起我这个帮手来了——”
江扬顿了顿：“……你不要随便拿阿霄说事。”
玉枫林就也笑了，讥嘲道：“是么？可我看那李显扬也没少拿那羌公子戳你心窝子，怎地倒不见你阻他呢？”
“因为我不觉得我能阻得了刻意找我麻烦的人。”江扬笑了笑，再看向她时倒舒展了眉头，倒像是又将羌霄的事仔细疏拢好又重新放回自己心里锁上，对待她时也就只剩下对待她的舒朗平和了，“不过你的话，我倒是还想劝劝，也就直说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夜着实是半点自己的沉重都不肯压将到旁人的肩上，就算说教也说教得没什么高高在上的意味儿，莫名只给人一种你爱听不听不过我还是想试试的无奈又随性，就好像他说的话不过是一段朗朗路过清风，你瞧，风吹过你身上，总归是惹不起你几多着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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