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话也真是很奇怪。被他赶走的人又怎么会敢靠近他呢。
世上的人大多不能时刻记得这样的道理，就算明白了也不愿设身处地地明白，于是惯例总也是惯例，世事运行，却往往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轮转。
人长到一定程度，就很难变得更高明了。
沙竭宝珠砸烂了大半间侧殿，也终于是有些累了。
疲累。至于还在心里像滚油似沸腾的那些阴暗和暴虐——
……一想到明日还要去见鬼母子，他就不想再想了。
悠悠荡荡晃在这宴饮的宫殿里。
明明是众香界的地界，他的地界！如今被遣得没有人了，竟然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可也真是好笑……！
沙竭宝珠自顾自地冷笑出声，自顾自地豪放饮酒，可是手里的金酒壶不给力，细长颈没多久就滴不出半滴来了——
如此没用——
像华而不实的废物……！
他砰地将酒壶摔在丹砂红的宫殿大柱上。
金与朱红，碧彩辉煌。
他身上朱缨宝簪、臂钏华胜、金箔掐丝、点翠琳琅，无一颗宝石不是华贵得价值连城。
可他却觉得自己此刻竟是如此的狼狈！
像被碾进烂泥里还又被人再踩了几脚——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道理？
这世上怎还有人敢置他于如此轻贱的地步——？！
他再没东西可摔，就抓下头上的金冠摔了出去，纤细精美的金冠砸上墙壁瞬间变形破裂，就连其上镶嵌的宝石都崩了出去，然而酒红的宝石飞鱼般跳远，却好像还只似血冻般是大体完整的一块。
就像那口气梗在他喉咙里也都是如何也咽不下去。
他疯狂地！愤怒地发泄！
在他一个人的宫殿里游荡！
就这么走！不停地走！好像能走出个痛快但是也注定什么都没有！就是没有！永远都没有真正可以得到的解脱！
……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人。
……是孔雀。
孔雀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好像在等着白狮的人来接他，真安详啊，好像永远也不会再知道恐惧和焦虑一样呢……
沙竭宝珠不由眯弯了双眼笑起来，像他们的师父一样。弯弯的眼睛里如同酿了融毒的蜜。
“尊、尊者……”
他两旁的侍女像是花瓶边的点缀。
好笑的是，他现在是不是竟然也该有点羡慕一个花瓶之类的摆设了？
“你们下去吧——”
“可……！”
“滚！”
沙竭宝珠有一把很漂亮的刀。
簪缨宝饰，从不见血，
就挂在他腰间，衬他的衣服，漂亮得就像一弯宝石嵌成的月亮，像堆满宝石的湖泊上映出的月的倒影。
那么漂亮，本是一点肮脏的血污都不该沾的。
不过那张脸也很漂亮，或许为它破个例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那张脸也的确是很像他师父的——
“对吧？”
他抓住那个就算如此也没有反应的人的下颚，森寒的刀锋映出刀尖贴上的脸颊。
一丝血痕，
其中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他想极尽温柔地问一问这个注定不能回答他的摆设：
如果没了这张脸……你觉得狮子会如何呢？
可是“砰！”的一声……！
来不及了……！
沙竭宝珠那一口气似乎被卡在胸口下、像被断骨扼出的另一半身体里，半天才终于上来，却是好不容易干杯吐出就呕出了一大滩血！
“你……哈——你！你哈——你……！”
他吃力地倒在那里——被飞来的石桌压着——好像**都感觉不到了……！
如此费力地喘息却好像都喘不出一个字——！胸腔里像是被死活也挤不出去的空气胀满憋闷至渐趋骇人陈腐……！
“你……！”
他甚至没有力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哪怕被恐惧和惊怒顶在后面给他暴起的蛮勇，极度想要发狂的迫切却被好像被拦腰斩断的残破身体生生隔断。
但是他也还……只是没死？
……所以白狮确认他只是重伤却还不至于残废——就也只留给他一众诚惶诚恐的废物——就这么把他扔下了——？！
她带走了那孔雀却竟然把连话都说不出的他这样扔下了？！
“——！”
“————！！！！！！！！！！！！！！”
他不能喊！他喊不出来！
暴怒冲击着他，让他在瑟缩又不敢不赶快围上来替他治疗的医师们的压制下不断挣扎，竭力到发狂！手臂挥动砸上一个个废物厚实的身体，只能发出皮肉相撞的闷击——
如果他能发声！
如果他能——！
他一定——
要狮子和那贱人死无全尸——！
【啊啊啊啊啊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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