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初火急火燎的冲进营帐的时候，就看到两个聂怀，一个身形稍微轻减一些，如果不是很了解聂怀的人绝对看不出来。
王初：“这是……？”
聂怀一把将齐元挡在身后，说：“跟谭柯玩心眼，总管您……？”
眼神交汇，两人说着齐元扯掉了脸上的面具，长舒一口气。
这东西带着真别扭。
王初端着嗓子说：“怀王迎驾————”
聂怀下跪之后，脑子登时浮现不好的预感，果然，德宗帝被抬着进了帐篷，后面乌央乌央的人，但没一个敢走进来的。
“您来这里干嘛啊！”
这里是战场，有他聂怀一个人就够了，如果他死在战场上，才轮到京都。
这个时候，德宗帝御驾亲征，是怎个意思。
还是被抬着来的，就着身体，怎么能撑得住？
唉？不对！
皇帝亲征要择吉日，祭告天地宗庙的，礼仪繁琐沉重，不是德宗帝这身子能承受的了的。
聂怀问：“太子代为告祭？”
也是一个办法。
众人褪去，只剩下两父子说话，王初立在门口，眼睛盯着齐元不住得看，满身都是喜欢。
帐篷里面，聂怀说：“这么辛苦来，何苦？”
德宗帝：“我，本来就生病，刺客的事是杜撰的。没办法，为了西楚我只能做一个骗子了。”
聂怀：“这倒也没什么，好好养病不就得了？”
德宗帝：“老了，养不好了。”
这次能活着见到聂怀，他就已经很欣慰，很满足了。
两人沉默了好久，聂怀张嘴说一些安慰的话，却被德宗帝打断，他说：“趁着我还明白，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做皇帝？”
两人对视，德宗帝混浊的眼睛病恹恹的没神，这个时候却平添了些泪花来。
他是多么希望聂怀能接手西楚，只有这样，孱弱的兵政才能得到有效发展，才能强兵强国。
可惜，聂怀最后低下头。
如果他做皇帝，东源无疑是最大的敌人，两国交兵，照聂怀的性子，不可能容忍多长时间，必定要在一段时间里将东源这个威胁拔掉。
只是旧情难却，如果真这么做出来，他便不是聂怀了。
思虑良久，聂怀摇头。
最初，他只是想着跟老父亲床前踏下，养老送终，根本没有从政的心思。
德宗帝说：“你知道东源不除，后患无穷，你也知道太子不是打仗的这块料，你还知道，满朝文武，除了我，还真就你一个人能镇住他们…………”
聂怀沉默，只要他在朝，估计不会有大臣为难太子，怕就怕离间。
德宗帝说：“你不做也不强迫你，只是你要贬为庶人，只是一个军候了。”
聂怀点头。
这是为断了他的叛逆之路，也是打消太子的疑虑。
德宗帝说：“我死后，太子登基，你不能入堂祭拜守灵。”他冷笑几声，说：“人死都死了，无非是做给活人看的。
影卫我留给你，怀王府换成镇西候，除了名号，一切照旧。”
老态龙钟的皇帝，在病榻上缠绵多日，早就没有了从前的微风，花白的头发纷乱，却不让人给他收拾。
聂怀还是点头，双手攥着老爹的手，静静听着他安排自己的后事，心……裂成好几块。
德宗帝：“你呀，真是的。
年轻的时候欠你母亲，这辈子都悔。老了老了，还要欠你，下辈子……
也别，下辈子咱就别碰面了，别还不清旧账，又舔新的，你更惨。
呵呵呵。
皇宫那么大，真正知心的人就那么几个。
一辈子困在那里，临死出来透透气，正好这个地方不错，山清水秀，还这么多英魂。
这口气咽下去就埋了，不能再折腾我！”
聂怀不能违拗，只能点头，积攒多少年的眼泪奔涌而出。
叱咤风云三十年，一朝年老无骨人。
老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却也不敢阻止。
德宗帝：“我跟你说啊，太子，你哥，他小心眼，你可要当心啊！
还有逆子旭王，竟然勾结敌国谋逆！
好好收拾他！
青王去了北荒，子昀在西境，见不到见不到了。
哦，十四跟十五，好好教导都是好孩子…………”
说着说着，话语不清不楚地，断断续续地，人就睡着了。
这件事情太突然，聂怀一时反应不过来，刚想起身跟王初询问，手忽然被抓住，粗粝地满是皱纹的手，拉着他，拍着他的手背。
“哟，这不是镇西候聂国尊吗？
怎么有空来看朕？
初来西楚可还住得惯？
吃得可还顺心？
子昀不是一个热心体贴的人，你自己有什么需要就说出来，可不要委屈了自己。”
这么几句话说出来，聂怀的眼泪哗哗得，趴在床头闷声大哭。
德宗帝一句这孩子，摸着聂怀的头发哄他别哭，大老爷们哭怎么能？
就这样明白一会儿，糊涂一阵，到晚上吃了点米粥睡下，聂怀这才有空闲拉着王初，话没问出口，王初立刻解释。
原来，在聂怀出征之前，德宗帝的病情就已经恶化，但军情紧急，每天都用人参吊着处理军政。
可毕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在怎么强撑也撑不过去，一病不起。
但这只是宫里和太子知道的事情，西楚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消息不敢外露，可还是遇到有人放了风少贤。
这件事太大，王初只好跟德宗帝讲述详细，老人家似乎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杜撰被东源刺客伤到，以养伤的名义在宫里，并不准给在外的孩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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