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朗一觉醒来，床头贴着一张淡粉色便利贴，上面是周雪荣的笔迹，写着：去展会了，哥好好睡。回头见。
头痛欲裂显然是宿醉的表现，他找出没剩多少电的手机，小庄发来了好多语音，为昨晚狂欢的事情道歉。
他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大字型躺了一会儿，回了一条。
“你怎么知道小雪参展的事？现在说。”
那头传来五十几秒的语音，点开一听，原来是碰上一个房地产开发集团老总的女儿，前两年年从伦敦艺术学院读完博士回国，现在做艺术品经纪公司，开这个展一方面物色新人，也是为自己公司打响品牌。
末了小庄还吹嘘了一番自己和这个开发商老总吃过饭，说有机会下次带他。
徐明朗打断他，让他把展会地址发过来，又叫了辆车，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扒拉出一件黑色西装，只不过上面粘了好多毛絮，逼得他不得不用透明胶带处理。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又接着找能穿出去的白衬衫，最后在箱底里抽了一条皱巴得像腌菜似的衬衫，胡乱用熨斗熨了几下，这才勉强能见人。
最后他系了一条小雪的斜纹领带，用系红领巾的方法系上，终于赶在车来前捯饬好了自己。
仅以暖黄色灯光装点的纯白空间里，穿着得体的来宾们不时停在某个展位前，对着一个作品小声讨论。周雪荣站在水晶流苏的遮蔽下，还是昨晚的那套深灰大衣，里面是质地良好的绒面西装，正手举香槟在老师的带领下和一些收藏家攀谈着，讲解身后的一尊裸体雕塑。
这场展会的隆重程度远超过徐明朗的预期，比起艺术展会，更像是上流圈子举办的私人派对，而他像个迷途的孩子，穿着粘毛的西装闯了进来。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尴尬了，他低头假装看路，避免和人对视，一面想要不动声色的找到周雪荣。
徐明朗从未如此深刻的认识到，在现代社会里，一套不得体的装扮就可以抽离一个人的安全感。这让他更想念周雪荣了。
值得高兴的是，他在尽头捕捉到了熟悉的侧影，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快步走上去，却有另一个人抢在了他前头。
从侧面看，那名女性身高起码一米七五，栗色短发大耳环，机车外套配白色长裙，正亲密的和周雪荣碰杯笑谈。
徐明朗立在了原地。
一种极度不自在的感觉油然而生，原因不仅仅是他穿着邋遢的西装那么简单。
他看着周雪荣俯下头，对那女人笑着说什么，女人立刻仰头笑出一口白牙。他深呼吸一口，走上前去。
周雪荣的笑还凝固在脸上，徐明朗就如天降神兵一样出现，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努力淡定却难掩喜悦道：“哥？你怎么来了？”
“我答应过你。”徐明朗摸摸眼皮，担心自己的眼睛因为宿醉而浮肿，又指着身侧的雕塑夸奖道，“真的很不错。”
周雪荣眼睛笑成月牙，伸手在他的手臂上摸了一把。能看到周雪荣露出这样的笑，通常意味着他无比开心，徐明朗能想象到，如果这儿没有那么多人，周雪荣会亲吻他。
一想到这儿，他又有种失落。
“他是你哥哥？”短发女人挑了挑眉，没有恶意的打量了下徐明朗，“你俩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徐明朗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周雪荣却很自然的凑过去，揽过徐明朗的腰说：“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男朋友，徐明朗。他是做音乐的，写的歌非常好听。”
短发女人面露惊色，但很快露出一个由衷地笑容说：“你们非常般配。”
徐明朗还处在惊愕中，就被女人握住了手：“你好，我是姬乐幻。一名艺术经纪人。”
姬乐幻从包里掏出两张名片递给二人，冲斜前方挑了挑眉，对周雪荣说：“你很酷。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传媒公司。”她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事先说明，我不是那种狂热的‘homo拥簇者’，我看过你的采访，觉得你的作品理念很棒，更重要的是我欣赏你对感情的态度。”
“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友善，小心那些老古板。”姬乐幻晃了晃头，大耳环跟着摇曳起来，留给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徐明朗愣了许久，被周雪荣按了按肋骨才拾回视线，拿起名片看了一眼。名片设计的相当前卫，用不同明度的灰色拼凑出群山的样子，上面印有烫金的LOGO，看样子像是一本书，又或是一道门。
他还在奇怪怎么没有名字，反过来一看，白底上用同样烫金质地写着“姬乐幻”三个字，值得一提的是，“乐”字上还标注了拼音“le”。
徐明朗笑了笑，觉得这人还挺有趣。
“Cities Of Refuge。”周雪荣读道。
“嗯？什么？”徐明朗没有听清。
周雪荣指着名片上名字下方的一串无衬线体英文。
徐明朗一头雾水：“......城市的...复仇？好奇怪的公司名。”
“是逃城。”周雪荣表情认真起来，“也可以说是庇护城，取自圣经，指收留逃亡者的地方。”
徐明朗皱皱眉头，也不知道姬乐幻怎么想的，居然会给公司起这种风格的名字。听着多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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