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提前，就像向平静的潭水扔出一颗石子，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陶竟颜认为自己需要重新定位梧秋的实力，能从燕家主眼皮子底下把人带出来，够他吹上一年半载。
拔了老虎胡须，势必要躲躲风头，梧秋慌慌张张收拾包袱跑路，也不难理解。
还有太多事需要问。
陶竟颜突然想到，燕复饮既然中了梧秋的毒，那燕氏剑法第九式，短期内应该成不了事。
胸口隐隐泛着热意，既不是怒火中烧，也不是恋心复起，更像那日鲜红的血，汩汩地流出伤口，疼而已。
“复饮，食过早饭，就去山里打些野味来吧，剩下的，等你回来再谈。”他的眉眼间浮起冷意，仿佛千丈之深的冰窖，将尘埃也一并幽幽地凝结。
陶竟颜没有想过复仇，将尚未发生的事归咎于那些人，未免太过蛮横。
只是不想死，所以躲着避着，只在必要的时候，给出致命一击。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
收拾好仪表，陶竟颜提了根凳子坐在门前，抓起一把攒着的葵花籽，边嗑边出神。
趁家里没人的空当，他里里外外地翻找过一轮，要不是懒得动，肯定早就掘地三尺，掀瓦拆墙。确认梧秋真的没留下任何物件，才用陶壶泡上花茶，悠悠地看远空的浮云。
真是人越老，就越不乐意动弹。
其实算上两世的时间，陶竟颜也未至不惑，他就是纯属懈怠。没到危急存亡之时，骨子里的懒劲就散出来，挡都挡不住。
按说燕复饮没什么野猎经验，陶竟颜做好他可能空手而归的心理建设，不曾想他真提了只野兔回来。
野兔被撅住一双耳朵，正胡乱地蹬着腿。灰色的皮毛油光水亮，胡须一翘一翘，滚圆的眼睛十分水灵，说不出的可爱。
陶竟颜接过野兔，拍了拍它的背，抱在怀里，笑眯眯地做出评价：“看上去很好吃。”
野兔不通人言，乖顺地伏在陶竟颜怀中，闭上眼。
“没有打到山鸡。”燕复饮解释野兔的来由，不是他想换菜色，是时运不济。
陶竟颜没接话，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剑，道：“再锋利的刀具也比不过你手上那柄兑泽，借我一用如何？”
换做燕家任何人，听到他的要求都会勃然大怒，这柄剑与燕家兴荣息息相关，传到燕复饮手中，已然在宣告下一任家主的身份。
兑泽之于燕家，其分量，甚至重于不成气候的燕家弟子的性命。
燕复饮不做声，从容卸下配剑，递给陶竟颜。
陶竟颜抬眸凝他一眼，又低垂下去，抚着掌下缎布似的绒毛。
纤长的睫毛盖住眼眸，投下的淡影晕在漆黑的瞳仁中，嗓音里携着柔软：“燕家的剑我就不碰了，正好我手中不空。兔子这类野物，在遭遇强敌时都会像这样装死，等狩猎者大意，再逃脱升天。以你的剑法，就算割开这小畜生的喉咙，待它有所察觉，也已经为时已晚，来不及逃脱。”
抱着野兔的人扬唇笑开，清浅的笑里渗出恶意，绽出血一般泥泞而妖冶的花来：“别担心，有我在，血不会弄脏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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