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人？”
这边桌前的君浩掬起手边茶盏，轻啜一口。
夏汀浔放眼看去，见那一身烟纱轻衫的世家小姐满面急促地直往这边小跑来，“君公子、君公子，求你、救救我佟家…”下意识将视线转移到这边正端坐的某人……
谁知他木讷着个脸，愣是给僵住，足足想过有三五分钟的时间。
这才从牙缝中挤出来句：
“你是？”
“……”
没救了，这人彻底没救了。
在场诸位无一例外的扶额长叹。
佟婉凝不知最近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似乎就是从眼前的这位君公子、或者应该说是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主家公子’，自从他们一行人住进这佟府的大宅之后，家里面的事情，仿佛上赶着一件接一件的都寻上门来了。
先是向来偏宠她的爹爹，也不知为何倔着股子心力，非得将她许与那东门侯。
而后偏巧是逢雨天里，府中弃置已久的旧时阁楼竟能失火…在这失火的同时，可巧是府中竟还进了贼人。偷盗捉贼的事情尚未消停下来，却又听闻是家中的长兄小弟在与人同游郊野时，意外被那山间泥石滑坡困住，杳无音信，生死不明。
等到她同她娘，她们娘俩一同盼啊盼……
日日吃斋，夜夜祷告的盼红了眼，好容易才盼得他们兄弟平安归来…官府的兵来了。
或者不应该说是官府的兵。
虽说久居深闺，可佟婉凝亦是识得的。
便就算是州府衙门里的差役小兵，日常巡街捕贼亦或传讯人证等等之类，蓝底深服，最多也不过是在腰间多挎上柄长刀。可此番来府上的将人们却是不同的…他们身着甲胄，手持长戟。
领头的小将更是一身银亮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们来了，二话不说，先将府中里里外外围到个水泄不通。
不光是府上男丁，就连她们这些女眷家属。婆子丫鬟、帮厨小厮们，甚至还有她那避退俗世、精研笔墨的祖父……
阖府上下，数百来口。
一致都被人给押解在府正门前的前庭上。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报仇了！他果然是来复仇的！”年过六旬的祖父，那个向来严肃却又格外疼惜儿孙辈的老爷子。他凌乱着衣襟，癫狂似的连连仰天长笑，“报应，报应，都是报应啊！”
似乎是院中不常见过的一位姨娘，挣扎着想要将她生养的姑娘，一并从那身穿甲胄的胡子男人手中强硬救下。
“军爷，军爷，求军爷轻手、放过我女儿…”
却只换来那大胡子兵的一声啐，“都抄家灭门了，还想要什么体面？”
还想要什么体面？！
“求君公子，救我家人性命！”
佟婉凝抑制住眼中渐渐浮现的泪光。前有爹爹兄长们的协同发难，侥幸趁乱，助她逃出重围……
“去东城菜市口上，钱多多食楼。要想活命的话，去求一位姓君的公子。”方转过街角，耳闻背后不远处追来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墙角阴影处却伸出一双染过蔻丹的手来，强捂着她进了街边小巷。
“三…弟？”
她看到一身缟冠素纰的那人…
是他的三弟，却又不曾肖似是他那位同父异母的三弟……
那个无论何时总老妖妖艳艳、不成正形的三弟。此时此刻，一身丧服，却如街头走过寻常男儿那般…不沾脂粉，面上亦是格外的沉静，“成与不成，便看你造化了。”
那人，
佟宏言强扯着嘴角干笑了笑，“还有，一路…珍重。”
来不及想他话中的深意。
佟婉凝避开官兵足足绕出了两条长街。直到拔下头上玉钗，并将全身所带财物贵重尽数相赠，这才招来位胆子稍大些的车夫。一路遮遮掩掩，颠簸周折，终于寻到了这间——
钱多多大食楼。
“看来…本君还真是太过仁慈的紧了，竟纵得你们个个都将我当作是成事的筏子了。”
听她简略说明来意。
那位所谓的‘君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曾与她有过数度‘因缘’的‘君公子’。他搁下手头的茶盏，神色淡淡，“也罢，来都来了。”
……
东门丹一路打马，也不知中途有惊到多少路人，撞翻了多少的摊子。
等他赶回佟府门前。
那出意外而来的骚乱已经被彻底镇压。
道旁前庭静悄悄的，成队有序的兵丁列于园墙外围严明把守之下，不见佟家人等，就连府门上牌匾也都被人象征性的给卸了去。
“君上人呢？”
东门丹勒马环伺一圈后，并未见到他想要见的某人。转而去问那位正蹲坐在台阶上、像是专程在等着他来的银甲小将，“石长录，你怎么在这里？郭宇他人呢？！”
那小将便笑嘻嘻地起身来，同他拱了拱手道：“东门侯爷安。侯爷若是要问那郭副将的话，他人也在的…”抬手往侧后方一指，“呶，出来了。”
“侯爷、侯爷您可回来了…”
先前受过那四十军棍的‘莫名之灾’，郭宇小可爱直到现在都还捂着臀部。这厢左右两手边各有一员小兵在给扶着，一瘸一拐地才挪了出来。“您可不知道，这姓秦的手下们都是一群土匪垃圾…”
东门丹此番火气正盛。
当下怒斥出声：“我问你君上人呢？！”
“君上？”
郭宇下意识扭头去看身后——
黑洞洞的佟府门洞儿。
姓秦的手下们，也不知怎地竟得了‘君上令下抄没佟家’的旨意。佟家众人当场被捕后，一律转交由州郡府衙闻声赶来的差役们带回候审，堪堪留得那小将在此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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