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的第二天，严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宫女。一个宁静的早上，他正在喝粥，自他醒来后，食欲变好了许多。而宫女的脸也不再愁苦，看见他时，甚至还朝他笑了起来。
严慎挥挥手，让其他人离开，宫女静静地站在门口，手里抱着卫夫人的画，看不见她的宫女们从她身旁走过，穿过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更加透明了。
等人都走光了，宫女才开口。尽管她不再悲伤，可声音却依旧胆怯，这早已成为了她的习惯。
宫女说：“我要走啦。”
严慎听其他鬼提起过，知道宫女是要去往生的，点点头，心下又有些好奇，问：“离开是有什么条件么？”
宫女摇摇头，说：“我只知道我该走了，时候到了。”她小步地走过来，看着严慎，眼神安定了许多，也柔和了许多：“谢谢你，帮我找到了娘娘的画。”
严慎轻轻地“嗯”了一句，他本来也无意帮她，如今宫女得到了好的结果，自然也不应当全部归功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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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早就该离开的，但我想见到你，你之前……睡着了，我、我等了你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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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干什么？”严慎问。
但宫女却伸出手，将怀里的画筒递给了严慎，严慎狐疑地接过，便听到宫女说：“我要走了，娘娘的嘱托…我想我也完成不了了。这画不应该因为我而消失，我、我想把它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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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慎记得刚挖出这画的那一晚，好像瑶章在他耳边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严慎没说答应，也没说不，只是问：“我能把它交给瑶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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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瑶章的名字，宫女有些发愣，半晌才含糊地说：“这画本来也不是我的…”
严慎见她咬着下唇，手指还紧紧地拽着裙摆，低着头，分明是有些不甘心。于是他问：“你恨他么？”
宫女茫然地抬起头，才反应过来严慎指的那个人是瑶章，摇摇头。
这就奇怪了，要换成严慎，他指不定每天都咒骂瑶章一次，而就以宫女那晚想要从瑶章手里抢到这幅画的决心而言，她肯定是有怨气的。
但是，为什么？严慎观察着她，然后得出了结论：“你怕他。为什么？”
宫里的鬼都对严九浦和瑶章避之不及，严九浦严慎还能理解，但是瑶章又是谁呢？他的性格不算差，能让人害怕的只有他的身份了，可从头到尾，严慎都不明白瑶章到底是谁，他就像紫禁城里的其他鬼一样，史书上没有他的名字。他问过严九浦，严九浦只告诉他瑶章和其他鬼不一样，他也问过女鬼，女鬼只是说跟瑶章站在一起很难受，如今，他又问宫女。
宫女几次张口，却无法出声，她有些沮丧，垂下眼，说：“他的眼泪是透明的。不是血。我见过他哭。”
严慎惊讶，问：“他不是鬼？”
宫女摇摇头，声音也弱了下来：“我不知道。”
严慎叹口气，没再继续问了。宫女走前，严慎突然叫住她，问她有没有地狱。宫女还没走呢，自然是一问三不知。严慎与她告别，随口道：“下一世去个好人家吧。”宫女朝他笑，笑得灿烂。这与死亡一样，是一种永别，可分离却并不似前者那般沉重，严慎看着她离开，这才将画筒放在桌上，端起还未吃完的粥，尝下一口才发现粥早就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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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叫冯瑾过来，说要喝鹿奶茶，冯瑾连忙叫人去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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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严慎的食欲回来了，可他却病得更厉害了，这两者分明是矛盾的，却一同在严慎身上显现。他变得更加怕冷了，十二月的寒风冻不了他，那时候他也常常忘记叫人去点燃炭火，宫殿里的冷气都快溢出来了，每个走近武英殿的宫人们都会因此而发抖，可严慎对此却异常适应，时间久了，他甚至习惯了，感觉不到冷了。但自那次落水后，他不管穿多厚都觉得冷，只有将身体凑到火炭面前，才感觉得到暖和。
殿内已经点燃了两盆炭火了，暖烘烘的空气火星似的碰撞着，仔细听甚至还能听见空中噼里啪啦的声音，温暖而酥麻的感觉紧紧地贴合在耳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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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严慎还变得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有七个时辰是在睡觉中度过的，而将所有政务都交给内阁，更是让他一身轻松。
昨晚下了场雨，今天就刮起了冷风，严慎本想去兽园看看，听着拍打着窗户的风声，也就作罢。
第二天，天气转晴，严慎踏着太阳，坐着步辇，去了兽园。小竹子还在那儿，提着空空的桶，颤颤巍巍地将“食物”倒在食槽里。小豹子搬到武英殿后，严慎也没再养过其他宠物，原本居住的地方就空着了。因此在别人眼里，这间房子是空的，除了严慎站在门口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活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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