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人偶皮
“所以佛母一出关就问了这事儿……”
白狮微微沉默。
她沉凝的时候那石像一般的面容仍旧冷硬，刀锋似的凛冽强悍，比起真正的石狮子恐怕还要更威严可怖得多，让人不敢不忌惮。
下首传话之人虽据说是鬼子母座下，代三尊之首的鬼子母问责，却也不敢不垂下头去竭力把话说得不冒犯：“佛母尊者希望二尊明日能一起前去给她个交代。”
一旁自使者前来就许久没有出声的沙竭宝珠这才忍不住问道：“大……佛母今日不方便么？”
“尊者这次出关，是被惊扰到了，状态自然不会很好。”
“……”沙竭宝珠不由眯起双眼，暗暗攥紧了手中的酒杯，觉得这佛母座下对他可没有对白狮那样恭敬，但此刻形势所迫显然也由不得他表现出不悦，无论他想怎么事后清算也得先度过眼前将要到来的问责。于是他就也笑了笑，只温柔关切道，“我也猜佛母的状态恐怕不是很好，正担心着呢！我那里正好多购了些稀罕的珍贵药材，不妨一会儿送去给佛母让她瞧瞧，看看能不能凑几个得用的方子。可惜了！药师这两日又不知去了哪里，明明包围异兽馆的时候他还在呢，现下佛母正需要却找不见他人——”
他也像是当真只因为关切而可惜。
对药师也只像是随口提及。
白狮淡淡地用余光睨了他一眼，却也并未说些什么，只同那使者拍板道：“……行了。明日我会带宝珠去佛母那里请罪，没别的事你就回去禀告吧。”
“是……”那使者恭敬地深深弯**子，视线从宝榻边垂落的小腿滑过，就还是忍不住，在上首的白狮看不见的角度微微抬起视线，看向她膝前盘了一条腿倚坐的人偶似的那个人。
其实在佛母眼中，那“人偶”恐怕才是这事的关键，但白狮刚才从始至终也都是提都没提对这“人偶”的处置，真叫佛母知道了恐怕也是不会满意的。
不过此刻这“人偶”摆在那里也真的只似个再受不起任何摧折的人偶。他整个人像白雪塑就的，眉心一点宝蓝砂，不知怎的竟也就点出了无端的冶艳。他以前大概就生得很好看，只是此刻更有种精致到脆弱的琉璃似的美感，像是摆在金石漆金里一抹明蓝的殊丽。
而一条腿像溪中白石，另一条上了夹板，搭在一起反倒突兀到怪诞，让他对白狮人偶似的陪衬也显得有了那么些诡异的不真实感。
不过使者不敢多话，弓着身也就小心地退了出去。
屋内本来的宴饮一时重演不起来，弹奏的琵琶和舞姬瑟缩在各自的角落仿佛不敢打破此间的僵滞。
还是沙竭宝珠面无表情地啜饮完了金杯中红到醇郁的酒液，他悠然放下了杯子，将视线冷冷扫过白狮身前的孔雀，才启唇勾了抹极迷人的微笑：“我猜你明天是不打算带他去了——”
“怎么？”他忽然笑得更深了，眉眼弯到了极致，仿佛也当真愉悦到了心底，“你还担心我会像他一样，直接在佛母面前杀了他好替自己开脱么？”
白狮喝下了已被送到唇边的酒，才沉声蔑然道：“……你也做不到。”
“是啊，我做不到……”沙竭宝珠阴郁地眯了眯眼，“你有本事你还需要去向别人请罪么？有本事你就狂到师父面前让师父看看他那张脸——”
“混账！”
轰的一声巨响骇得旁人纷纷屏住呼吸，就连那孔雀似乎也本能被这声势吓到，有了一下的反应，不过这也合理，毕竟白狮一掌拍碎的桌案就在她手边，离他也不过只隔了白狮的半边身子。
白狮用余光默默觑了他一眼，大手悬至半空迟疑了一瞬，还是安抚地抚在了他腿上，对下面众人沉声道：“都下去吧。”
沙竭宝珠冷冷地睨着她，瞬也不瞬地听着周围胆怯的侍者纷纷噤若寒蝉地退下，就连他身边紧跟着的那几个侍女，也不过是拿眼神战战兢兢地像是意图看看他有什么意思，可没得到回应就也到底是垂下头去跟着白狮的人手瑟缩地退了出去——
可真好。
好极了……！
沙竭宝珠闭了闭眼，硬扯出一个笑盈盈的嘴角，明知故问道：“怎么？师姐有什么指教还需要避过旁人么？”
白狮用充满压迫性的冰冷眼神凝视着他：“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沙竭宝珠冷笑：“我不知道——”
“你再敢拿师父威胁我我就撕烂你的嘴——！”
“……”白狮的暴呵浑厚得也好像的确能够让许多人消受不起，沙竭宝珠顶过窒息的压力短促地喘息了两下，还是笑着竭力蛇一样地嘶出了森冷的气音，“可做了亏心事的人又不是我！”
“那就算是我又能如何呢？”白狮冷酷地从那么高的上首俯视着他，太高了，连依附她的那孔雀都坐得比他高多了，“你又能奈我何？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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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的环境昏暗，无论哪处属于鬼子母的地界都好像是要黑上一些，被铁器金石的质感充斥满。而黑色的岩壁连成了片，仿佛高耸到通向穹顶，也有种肃穆的庄严，但是要更冰冷沉郁，让人轻易不敢出声惊扰到那种无形的压抑。
三尊之首的鬼子母正坐在这殿内的上首，她也总是高坐在上首，无论是在三尊同席的场合，还是像此刻下首只一个白胖虚软不知身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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